曾经,我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市场中收集各种流言。17年前,我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主办的《上海证券交易专刊》工作,这些流言要向总经理汇报。时间久了,领导建议我在报纸上开辟专栏,专门分析流言的来龙去脉,以起到管理投资者心态与预期的作用。但当时的一些有“质量”的流言,与现在一样,都属于可能施行的政策,说它对还是错呢?那时还年轻,没有技巧来搪塞这些流言,也就罢了。
1999年,我在杂志上开专栏,由于市场处于大牛市,怎么对流言说三道四都没关系。2001年,大熊市来了,我赶紧停笔,祸从口出,别做替罪羊了。这次应是再续前缘。
我正认真准备哩,忽见中国证监会开会,强调“要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加大对涉及资本市场谣言传播等违法违规活动的责任追究,严厉打击、坚决惩治恶意造谣惑众的行为”。我知道官方维护市场稳定的良苦用心,但却犯愁了: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了打击对象?
为了给自己吃颗定心丸,这儿得解释一下流言(谣言)与股市相伴相生的常识。
并不是所有低级的流言都是谣言。比如,4月底在3000点附近“救市”前所传的限制“大小非”抛售份额的流言,就比较低级。因为它明显是鼓励“大小非”抛售嘛,额度表示了稀缺,人都会迷恋稀缺资源,原本不准备抛售的“大小非”,为了不浪费额度,也会机械地去做抛售。换句话,选择总是困难的,在卖和不卖之间,如果“大小非”是自由的,他们也许就会等等看看;既然有额度,不妨就按额度抛吧。但这则流言很快成了政策。想来想去,怀疑有人趁大宗交易扩展市场,联想到交易所在权证及Topview垄断信息上的急功近利,也许是暗度陈仓。面对模糊暧昧的事,只能用猜想去代替。
现在,还有一则十分低级的有关政策的流言在传播,那就是政府可能暂停“大非”流通来救市。说它“十分低级”,是因为它在上次大熊市中被反复证明不单是无效的,而且是有害的。它只会不断延缓熊市的进程。原本股改就是拨乱反正明确投资者的预期,现在不是又要走回头路吗?不幸的是,如果市场不断下跌,我猜这流言还真会拿出来再使一回。
至于允许融资融券与推出指数期货交易等“救市”流言,我建议有关方面在没有理解流言与市场相伴相生或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得三思而行。现在有人发布或传播做空市场的言论,追查起来,除了说他们天生爱捣乱对社会有仇恨不爱明天,没法追溯他们的利益动机。没有做空的机制下,他们是赚不到钱的。一旦允许做空,利益动机就比较明显了,做空者的一个重要手段就是“散布”做空对象不利的言论。
不要说在国内,即使在国外,人们要接受做空者的“别有用心”,可能都有点困难。其实,人们既然要做空,他们一定有理由,为什么他们不能把这些都说出来?反之,做多者的言论占据了我们媒体的大部分版面,2008年以来,从“红一月”一直讲到“红六月”,现在正在享受着“红七月”的美丽憧憬,但前半年都是错的——你说这些观点是谣言、流言还是真理?
在许多人的潜意识里,做多代表了“明天”、“光明”、“乐观”乃至“看好中国”;而做空代表了“昨天”、“阴暗”、“悲观”乃至“看淡中国”。可树不会长到天上去,股市不会只涨不跌。恰恰相反,我有时倒怀疑某些做多者在不恰当的市场阶段发表言论是别有用心(当然他们也有权利这么做)。比如“512”大地震时,有人就将股市名之为“义市”,希望大家托住股市。我觉得在不分析市场的具体基本面情况下,让散户们把自己的辛苦钱白白地消耗掉,给“大小非”机构或投机者出货提供机会,莫名其妙。要抗震救灾,我们完全可以把股市中赚来的一部分钱捐掉嘛,那不更直接更明白?股市可不是发电厂或水电站或飞机场,不能“消极”啊。
当然,有人会说我们强调打击的是“恶意”的、“违法违规”的谣言啊。不过,“谣言”何为真何为假,我们真的分得清吗?证监会前副主席王益违法违规的“谣言”传了几个月了,才被证实。之前许多人相互传播证实这则消息,都成了恶意造谣者?归根结底,包括股市在内的金融市场就是个流言的集散地,也正因为流言的多样化与歧异化,才让市场每天波动甚至暴涨暴跌。事后回顾,市场上绝大多数的流言都是“谣言”,它们虽让不少人惊慌失措,损失巨大,但是市场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
俗话说,。市场中有许多的智者,但他们也被各种情绪与流言左右,不断做出非理性的选择。否则,为什么只有巴菲特等少数人赚大钱呢?他们的赚钱之道再简单不过了:在人们恐惧中买进,在人们贪婪时抛出。■
(作者为《科学与财富(Value)》主编。www.valuegoo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