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笔记174】经济学博士的苦恼——博弈论专家鲁本斯登的建议

　　【财新网】（专栏作家　陈晋）2011年10月28日在纽约大学研究生组织的活动中(happy hour)，著名以色列经济学家鲁本斯登（Ariel Rubinstein）与经济学博士生有一段非常有趣、且意义深远的对话，值得分享。

　　鲁本斯登是特拉维夫大学经济学教授，在纽约大学兼职，主讲博弈论。他生于1951年耶路撒冷，1972年入希伯来大学主修数学和经济学，并在这两个领域里获硕士学位，1979年获经济学博士。他在博弈论方面贡献突出，包括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讨价还价理论中的完全均衡（perfect equilibrium in a bargaining model）。 他与Martin J. Osborne合著的博弈论教科书《博弈论课程》（A Course in Game Theory）成为被引用最多的教科书之一，广受欢迎。

　　鲁本斯登的这段对话都是关于写毕业论文、找工作等博士生最感兴趣的话题。 他的回答清新脱俗、大胆开放，而且富有强烈社会责任感。详述如下。

　　问：我急死了，博士论文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主意。我该怎么办呢？

　　答：我先说说你不该做什么吧。不要过多地参加系里组织的、你自己领域里的研讨会。否则你只会在已有的文献上增加一点自己的评论，而那些已有文献的绝大部分也是一些人对他们以前的文献的评论，而以前的文献又是对更早的文献的评论，而那些文献本身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评头论足。

　　如果你想有一个真正好的论文思想，就看看你生活的世界吧，或者旁听一些与你的领域完全不同的课程。我的一些论文思想就是我在旁听法学院课程时想起的，例如我在1979年发表的有关主人－代理问题的论文。

　　问：我试着在家里的办公室、系里的办公室、图书馆里思考，但无论在哪里思考，我都找不到灵感。我应该去哪里才能找到真正的灵感，而不让那些庞杂繁琐、其实又微不足道的电子邮件消磨我的时间呢？

　　答：咖啡馆是个好地方，到处都有，随便进，而且一些咖啡馆还允许免费添加第二杯或第三杯咖啡。

　　比咖啡馆更好的地方是以色列军队。义务为以色列军队服兵役几周后，你就会发现，你与世隔绝，一天24小时都可以用来思考，没有任何打扰，而且军队伙食非常好，你不用为任何事操心。这是创新思考的绝佳环境。我在1982年发表的关于讨价还价理论的论文就是这样写出来的。

　　问：找工作面试的时候，你建议我怎样穿衣服？

　　答：我当然是回答这个问题最好的人选。我从不为任何讲课而穿西服、打领带。 我觉得面试穿T-shirt和牛仔裤就是最佳策略。为什么呢？

　　如果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任何大学如果因为你穿着随便而不雇用你，那么这样的大学根本就不配拥有你这样优秀的人才。如果你是一个人云亦云的凡人，那么有很多和你一样的候选人在等着面试，穿着随便至少让你与众不同，吸引眼球，让雇人的一方思考你的价值。

　　问：我的论文已经有30页了。我知道里面有些部分我重复了几次，有些证明没有必要那么长。对有些问题，我增加了对复杂情景的分析。可是我的博导仍然认为，我的这些内容还不够作一个注脚。我的论文到底应该有多长？

　　答：如果你没什么有价值的思想，那么你至少应该写60页，而且单行排版。反正也没人会读你的论文，你就让你的论文看起来像专业杂志里发表的论文一样长，至少有个可能会发表的架势。

　　如果你真的有突破性思想，那么你就把论文控制在15页以内，双行排版。我还没见过任何经济论文不能把有价值的东西在15页以内表达得清晰完整。你的论文也是一样。

　　不错，经济论文都很长；几乎所有的论文都非常枯燥乏味。谁能在读了50页的计量学论文之后，还能保持神经正常呢？所以写短论文就是对世界的贡献－－仅仅描述新的思想，不用重复旧的东西，确保你的证明和推理简洁得不能再简洁，而且语言尽量优雅。

　　问：我的论文刚刚被专业期刊退回来。我该怎么办？

　　答：我有很多类似经验，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所以有三点建议。1）不要读评委的意见，那些意见只能使你更加失望气馁。2）我的指导思想是：没有经历过退稿的论文不应该被发表。请注意：这并不等于说，所有被退稿的论文都应该被发表。3）如果评委意见真的很愚蠢，那么请你效仿我，把那些愚蠢的退稿理由放在个人网页上，公之于众。

　　问：现在是成为经济学家的好时候吗？

　　答：正是。经济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糟糕。这对全人类来说是不幸的，但对你个人来说是非常幸运的。这意味着你更有可能做出更大的贡献。

　　问：你对经济学博士生到底有没有严肃认真的建议？

　　答：我以上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是严肃认真的。最后让我再加上一条。

　　记住：你是地球上最有特权的人之一。这个社会给了你如此美好的机会：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而且以你的方式做这些事－－思考任何问题，自由发表任何看法，还会有不错的经济回报。这些特权不是你天生就应该有的，不是白来的。 能有这样好的机会，我们非常、非常的幸运。我们欠这个社会的，我们应该真正回报这个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