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博弈》（17）|不平静的新世纪（2000—2019年）

　　译者题注

　　互联网泡沫的破裂远非21世纪初华尔街最重要的事件，2001年发生的“9•11”恐怖袭击事件使得世界意识到恐怖主义时代的来临，2007年7月开始上演的次贷危机成了华尔街最大的噩梦。这场危机不断蔓延，最终演变成波及全球的金融危机，把当今世界复杂交织在一起的金融系统带到了崩溃边缘。时至今日，很多国家和地区的经济仍然受到那场危机阴影的影响，我们甚至无法判断危机是否真的已经结束……

　　译者导读

　　••20世纪90年代，随着网络技术的突飞猛进，互联网行业呈现爆发式增长，诞生了一批诸如亚马逊、谷歌这样的明星公司。一个又一个互联网传奇激发了人们对行业前景的无限遐想，也点燃了对互联网公司股票极大的投资热情。在这种狂热情绪的推动下，纳斯达克指数从1997年的1442.1点暴涨至2000年的最高点5132.52点。盛极必反，随后市场风向骤变，股价急转直下，在此后近两年里，纳斯达克指数跌去77%，互联网泡沫破裂。

　　•2001年9月11日，两架被劫持的客机撞击了位于曼哈顿下城的世贸大厦，超过2500人罹难。“9•11”恐怖袭击事件加深了美国经济衰退的程度，也延长了衰退的时间。2001年11月，美国最大的能源公司安然公司宣布破产，为它提供外部审计的全美最大的会计师事务所安达信因此倒下，次年美国最大的移动电话服务提供商世通公司也深陷财务丑闻。然而，得益于2001年和2003年的两次减税，美国经济在2003年开始复苏，华尔街迎来了一个很好的年景。

　　•美国政府在20世纪30年代和70年代成立房利美和房地美的初衷是为了让人们更容易从商业银行获得住房贷款，提高美国人的房屋拥有率。历史上，这两个机构确实令数百万美国人拥有了自己的住房，却因官僚体制和缺乏有效监管，规模不断膨胀，风险高度积聚。越来越多信用状况欠佳的人也能轻松获得住房贷款，加之“9•11”恐怖袭击事件后美联储为了提振经济而不断下调利率，催生了美国房地产市场的非理性繁荣。

　　•华尔街当然不会错过这场狂欢，在银行家们设计的各种住房抵押贷款产品及其衍生品的推波助澜下，房价泡沫越吹越大，而标准普尔等评级机构也纷纷给予这些金融产品很高的评级。受高回报和高评级所暗示的低风险诱惑，共同基金、保险公司等金融机构大量购买这些产品，在华尔街的一片繁华景象中，美国金融市场正变得极为脆弱，风险一触即发。

　　•盛宴终有散席时。房价的上涨刺激了房屋建设，新增房源使得房价增长停滞，并在2006年开始回落，贷款违约的情况开始增多。随着房价下跌，基于房价的证券价值也开始下跌，多米诺骨牌效应逐步显现。2008年9月，雷曼兄弟轰然倒塌，宣告了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破产，并引爆了华尔街自1929年以来最大的金融危机。

　　•在全球化和电子化的时代，华尔街的危机在一瞬间传遍了全世界，远至冰岛的银行都不能幸免。2008年的次贷危机最终演变成全球金融危机，并带来了全球经济的衰退。自此，由20世纪80年代开启的一轮高速增长和自由市场模式因危机而被迫做出修正，渴望变革的美国选民将年轻的奥巴马送入了白宫，奥巴马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非裔总统。

　　•“只有潮水退去才知道谁在裸泳”，金融危机的爆发也让一些严重的欺诈行为浮出水面。最令世人震惊的是由曾任纳斯达克董事会主席的麦道夫一手导演的有史以来最大的金融诈骗案。他以高额回报作为诱饵，吸引大量投资者不断注资，再用新资金支付旧资金的投资红利。令人惊奇的是，这个巨大的“庞氏骗局”竟然维持了几十年，直到次贷危机爆发，股市大跌，投资人纷纷要求赎回，麦道夫再也无法撑下去，只能承认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要点

　　1. 20世纪50年代需要支付1000美元才能获得的运算能力，今天只需要花费不到1美分；今天一般中产阶级家庭10岁孩子在书桌上所获得的计算能力，是1970年美国国防部都负担不起的。

　　2. 在成千上万家互联网公司中，有许多都只是靠一份商业计划书就上市了，随即又迅速破产。而无数投资者，昙花一现般地实现了纸面富贵，却也迅速从百万富翁回到了原点。

　　3. 近几十年来，没有哪个行业像金融业这样完全地实现了全球化。1977年，全球跨境借款的总额只有6840亿美元，到2005年，这一数字上升到19.8万亿美元，并于2008年3月上升到了33.7万亿美元，相当于全球国内生产总值的2/3，十分惊人。

　　4. 要找到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起源，我们需要一直回溯到罗斯福新政。

　　5. 不幸的是，政府资助企业一般都是些经济上的奇美拉怪物，是由多个迥异的怪物组成的怪物。在希腊神话里，奇美拉的出现总是预示着坏消息的来临。显然，这一次也不例外。

　　6. 换句话说，“两房”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是政治。拥有数十亿的现金流，两房确保那些监管两房的众议员和参议员能够获得慷慨的竞选捐赠。如果华盛顿的政治人物对某个方面有所暗示，“两房”的慈善基金也总是心甘情愿，立刻慷慨解囊。

　　7. 政府对“两房”的隐性担保带来了更大的道德风险。世界上最大的保险公司之一—美国国际集团显然非常乐意为这些来自“两房”的住房抵押贷款证劵提供违约保险。保险公司收取保费，而违约对它们来说就跟某一天早上太阳将从西边升起来一样不可能发生，这种买卖简直就是坐收渔利。

　　8. 在2008年金融危机中，五大主要投行无一幸免：贝尔斯登被摩根大通收购；美林证券成为美国银行旗下的机构；雷曼兄弟申请破产；摩根士丹利和高盛则接受商业银行章程，必须接受来自银行监管部门更为严格的监督。

　　9. 尽管奥巴马总统在2012年连任，但其各项政策广受诟病，导致当下联邦政府和州政府的民主党官员数量是20世纪20年代以来最少的。

　　10. 2009年3月，麦道夫对所有指控认罪，被正式逮捕并判150年监禁。如果表现良好，那么他预计2139年出狱，届时将202岁。

　　译者专栏

　　1. 互联网浪潮下的成王败寇

　　继电报、电话之后，互联网再一次改变了信息传输方式，人类迎来信息时代。在互联网浪潮之下，谷歌、亚马逊、阿里巴巴、脸书、腾讯等互联网公司在短短数十年间崛起为新的巨头，另一方面，诸如AT&T、雅虎这样的通信和互联网先驱却被巨浪吞没。成立于1877年的AT&T（原美国贝尔电话公司）开创了现代通信并在通信领域长期领先，历史上被政府数次反垄断分拆，其麾下的贝尔实验室更是Unix操作系统和C语言的诞生地，挺过了“大萧条”，但在1984年遭反垄断拆分后经历多次并购重组，早已物是人非。成立于1995年的雅虎，开创了开放、内容免费的互联网商业模式，雄踞互联网上市公司榜首数年，市值一度超过1200亿美元，2016年却不得不以48.3亿美元“甩卖”了核心业务，并于2017年变更为与互联网没有直接联系的投资公司Altaba公司。时至2017年9月，全球市值最高的五家公司均为科技公司，分别是苹果、Alphabet（谷歌母公司）、微软、脸书和亚马逊。（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2. 贝索斯与他的亚马逊帝国

　　2017年，在亚马逊飙升的股价帮助贝索斯问鼎世界首富之际，这家从成立之初就被诉讼和质疑缠身的公司恰好度过了23个年头。华尔街以前所未有的热情赞许并调高对亚马逊的预期，俨然忘记了他们曾怀疑亚马逊会在实现盈利之前倒下——这种怀疑在2000年互联网泡沫破灭后达到顶峰。然而，次年第四季度亚马逊开始赢利，一开始虽然只有区区500万美元（即每股1美分），但在贝索斯的运营和资本运作之下，2016年，其盈利达到23.7亿美元。贝索斯个人及亚马逊对谷歌、推特、爱彼迎在内的多项投资已被证明富有远见，而其在2017年以137亿美元现金收购美国最大的有机食品连锁零售商WholeFoods以更好地实现线上和线下的联动的行为，更是轰动一时，零售巨头沃尔玛、克罗格和塔吉特的股价当天即闻讯重挫7-16个百分点不等。两个月后，美国总统特朗普再次发推特指责亚马逊对零售业造成的巨大损害及其带来的失业。但面对质疑和吹捧，贝索斯和他的亚马逊已经在毁誉参半中成长为传奇和帝国。（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3. 美国的住房抵押贷款、止赎与再融资

　　在美国，住房抵押贷款（mortgage）是指在住房的买卖过程中，由金融机构向买方提供购买住房的大部分资金，并以买方所购房屋作为抵押，买方需履行按期偿还贷款本息的义务。由于房屋被贷款方用作抵押，因此房屋归提供贷款的金融机构所有。贷款方按期偿还贷款本息的过程，即“赎回”房屋的过程。止赎（foreclosure）则是指在贷款人无力还款的情况下，金融机构有权终止贷款人的房屋“赎回”过程，通过公开拍卖等手段将抵押的房屋变现，以补偿剩余贷款数额。再融资（refinance）是指贷款人申请新贷款以偿还原有贷款的做法，这通常是由于新贷款的利率、期限等条款比已有贷款更优越，因而通过再融资，贷款人的债务负担得以减轻，例如更低的利率环境将直接减少贷款人按期需付的利息。（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4. 谁制造了美国经济的“冰山”

　　华尔街历史上曾一次又一次爆发危机，2008年发端于此的次贷危机，看似毫无征兆，实质上源于此前美国经济和股市狂欢时已经悄然形成的海面下的三座“冰山”，并最终使得华尔街遭遇了“泰坦尼克号”式的触礁。第一座冰山是投资银行的过度投机和高杠杆。随着监管的放松和竞争白热化，投行开始大量从事次贷市场和复杂产品的投资，悄然成为变相的对冲基金，为了追逐高利润而无视随之而来的高风险，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第二座冰山是美国金融市场的高度自由化及与监管的博弈。金融危机前，美国金融市场衍生品泛滥，结构化产品日益复杂，监管趋于宽松，华尔街一向被称为全世界最自由的金融市场，所谓“阳光下的任何东西都可以证券化”，带来了华尔街巨大的繁荣，同时也孕育了巨大的风险。第三座冰山是美国信用体系的失灵和过于廉价的信用。本应代表投资者利益并保持中立的评级机构，却被利益过度驱动，客观上助推了金融危机的发生；而在美国经济和股市一片繁荣的背景下，任何人都可以轻易获取信贷，信用审批形同虚设，这也为危机埋下祸端。事实上，与历史上所有的金融危机相似，次贷危机是在过度繁荣和投机的背景下，全社会集体参与并推动的过度繁荣到崩溃的一个过程，有其必然性。华尔街的历史是一部危机不断的历史，也是随之带来制度变迁和进步的历史。正如“泰坦尼克号”因撞到冰山而沉没所带来了北大西洋航海制度的改革，华尔街的危机也推动了金融监管和金融市场的变革。（根据译者2008年在中央电视台《对话》节目中的观点整理）

　　5. 金融危机大事记

　　2007年2月22日，汇丰银行宣布北美住房贷款按揭业务巨亏，随后减计资产108亿美元，拉开危机序幕。2007年4月2日，全美第二大次级抵押贷款机构——新世纪金融公司申请破产保护，标志着次贷危机正式浮出水面。随后，400多家经营次级贷款和相关住房抵押贷款业务的金融机构纷纷倒闭。2008年3月，华尔街第五大投行贝尔斯登因严重的流动性危机濒临破产，随后被摩根大通按每股10美元收购，远远低于其2017年1月的股价172美元。2008年7月13日，美国住房抵押贷款市场的两大巨头“房利美”和“房地美”宣布巨额亏损。9月7日，美国政府向“两房”分别出资1000亿美元并接管了它们，这成为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金融救助和金融机构国有化事件。2008年9月15日，美国第四大投行、有着158年历史的雷曼兄弟集团申请破产保护，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企业破产案，其投行等部门后来被巴克莱银行、野村证券收购。同日，美国第三大投行、第一大股票经纪公司——美林证券告急，6小时内它被美国银行以440亿美元收购。2008年9月16日，美国政府注资850亿美元向美国保险巨头——美国国际集团提供紧急贷款，并以控股79.9%的方式接管该集团。2008年9月21日，美联储宣布批准仅存的两大投行——高盛和摩根士丹利转型成为银行控股公司，受美联储监管。自此，华尔街独立投行模式全面终结。2008年9月15日至21日，全球股市创“大萧条”以来最大跌幅，多国央行罕见地宣布联手救市。2008年12月11日，世界金融史上最大的“庞氏骗局”主犯伯纳德•麦道夫被捕。2008年12月19日，金融危机向实体经济蔓延，美国政府宣布向汽车业提供174亿美元的紧急贷款。2009年2月27日，全球最大商业银行美国花旗集团濒临破产，美国财政部以36%的持股比例成为第一大股东，也成为本次危机中第一家被国有化的商业银行。2009年5月2日，美国克莱斯勒汽车公司申请破产保护，一个多月后，美国通用汽车公司宣布破产。2009年10月，美国失业率达到10.1%，创1983年以来最高水平。同月，希腊主权信用评级被下调，随后欧洲主权债务危机蔓延至爱尔兰、葡萄牙、西班牙等国。2010年7月21日，《多德—弗兰克华尔街改革与消费者保护法》得以通过，被视为“大萧条”之后和《格拉斯—斯蒂格尔商业银行法》颁布以来对美国金融业影响最大的金融监管改革。（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6. 雷曼兄弟公司的倒闭

　　在2008年金融危机中破产的雷曼兄弟公司，曾是世界上最知名的金融服务公司之一。在它破产前，雷曼兄弟公司是美国第四大投资银行，仅仅排在高盛、摩根士丹利和美林之后。雷曼兄弟公司于1850年创建的时候，是一家家族企业，从事贸易活动，后转为金融活动。直到1969年，其最后一个家族合伙人罗伯特•雷曼去世，皮特•皮特森作为外部合伙人接手了这家公司。1975年，雷曼兄弟公司在与库勒公司合并后，成为美国第四大投资银行，它还在1984—1994年这10年中，短暂地与美国运通公司合并。2008年9月15日，雷曼兄弟因持有大量房屋抵押贷款的金融衍生品并损失过大而宣告破产，引爆了金融危机，其剩余资产后被英国的巴克莱银行收购。（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7. 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的百年走势

　　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以下简称道指）在1896年5月26日发布时为40.94点，1906年首次突破100点。1929年10月28日从接近400点的高位暴跌13%、次日再跌12%，直到1932年收于43点，“大萧条”几乎“吃”掉了道指发布以来的全部涨幅。在1972年11月首次突破1000点之后，在1987年1月突破2000点，但同年10月19日暴跌22.6%，被称为“黑色星期一”。进入20世纪90年代，道指加速上行，于1999年3月29日首次收于10000点上方。2001年“9•11”恐怖袭击后，道指在数日内累计大跌17.5%，但很快反弹并在半年后创新高。在2008年10月—2009年3月的金融危机期间，道指从14000点上方跌破6800点，累计跌幅超过50%。2017年1月25日，唐纳德•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后的第三天，道指首次突破两万点，甚至一度逼近27000点，但2018年以来遭遇市场大跌，于当年年底收于23327点。正如查尔斯•道所设想的，道琼斯指数像温度计一样，反映了美国股市整体的涨落，也就相当于记录了美国资本市场乃至国力的发展演变。（译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同一时代的西方和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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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节选自《伟大的博弈》第三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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